作者肖祥准作为一位政法干部,以政法干部写《政法干部》,自然得天独厚,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小说述说了林烨从资赧地委机关迁任金沙县委政法委书记时,治安形势严峻。为保一方平安,呕心沥血,恪尽职守,无私无畏,冲破关系网;捅了马蜂窝,打击了地头蛇。他不仅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名誉被损害,还得罪了县、地区的一批权贵,一度罢官。其后,林烨任地区中级法院执行局局长,在一件执行案件中,再次与这些权贵较量,展现一场更重大、更严肃的执法与抗法、人治与法治的激烈斗争。结果再度罢官……
小说通过这场正义与邪恶的斗争,歌颂了刚正不阿的执法者,鞭挞了社会丑恶现象。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渴求从权力部门内部入手,改善执法环境的强烈愿望。
继《驻京办主任》后的又一部畅销小说,执法与抗法,法治与人治,为了公平与正义,决不妥协!
**章金山矿难
1、刑场
金沙县地处层峦叠嶂、高峰耸峙的雪峰山东麓。县城原是一个古镇,街道狭小,公路横穿而过,形成交通大街。东来西往的车辆、农用拖拉机川流不息,尘土飞扬,把整个县城弄得脏兮兮的。居民、过往行人怨声载道。县人大、政协搞了几次质询、提案,政府才下决心从紧缺的财政里拨款,劈山凿石修建环城公路。
元月七日,县法院在交通街西北侧的文化宫广场,召开宣判及执行死刑大会。为确保交通畅通,便将刚铺好碎石尚未通车的环城公路提前启用。这天,天气晴朗,风轻云淡,一清早就有民警站在交通大街东西两端,指挥着车辆从环城路绕行。
居民们早早地吃过早餐,男女老少纷纷奔向文化宫广场。人流中,林烨身穿藏青色涤纶薄棉袄,夹着一个32开蓝皮活页本,目不斜视,昂首阔步朝前走着。举手投足间透着英气,引得路旁的干部、群众纷纷注目。县委政法委副书记刘善阋紧随其后。刘善阋年过半百,秃顶,胖得有点臃肿,行走吃力,遇见政法干警或机关干部,他都喘着粗气介绍一句:“这是新来的政法委林烨书记。”
由于社会治安形势严峻,杀人、抢劫、强奸等恶性案件居高不下,呈上升趋势,上级要求元旦、春节期间杀一批,从严判处一批罪犯,造成声势,以震慑和遏制犯罪活动。这次行动,在林烨上任前就部署好了。为不出纰漏,县委多次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推敲每一个环节,并把担子压到了政法委和政法各家领导身上。
今天也是林烨到金沙县上任后的**次正式亮相。他登上宣判台,与坐在台上的地区中级法院的领导和主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钱四维打过招呼,便转身对县法院陶院长、公安局曹局长说:“一定要保证出口畅通!在执行车辆未开出广场以前,私人车辆一律不准动。”
“将四名死刑犯押赴刑场!”的执行令一下,公安三辆开道摩托车拉响了警笛,法制宣传车、指挥车、敞篷囚车、警卫车紧随其后,开赴刑场。后面尾随着私人轿车、摩托车、自行车和奔跑的人群。
在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引人注目的是,公安**辆开路的三轮摩托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挎着个照相机的人。他个头儿矮小、头发蓬松,两只老鼠眼不停地扫视着公路两旁围观的群众,时而与车上的公安干警交谈,时而昂首挺胸,向路旁群众挥手致意。
林烨与钱四维、政法委副书记聂彦坐在指挥车上。由于车队速度太快,指挥车加速超过开路摩托迫其减速时,摩托车上的便衣人从林烨眼前闪过。他警觉地问聂彦:“那是谁?为什么不穿制服?”聂彦把头伸出车窗,朝后定睛一看,猛一惊,指责道:“胡闹,怎么让他坐上这车?”
“谁?”林烨追问道。
聂彦没有答话,喊了声:“停车!”下车走到摩托车旁,指着那人呵斥道:“下去!”
那人低着头尴尬地下了车,站在路旁的一棵树下,狠狠地盯了聂彦一眼,突然发现钱四维在指挥车驾驶室副座上皱着眉头朝他张望,立即眉开眼笑地挥手。
林烨看到这一幕,见聂彦没有回答,也不再问。
车队刚到达刑场,林烨就接到县委书记陈奕农打来的电话。他焦急地说:“金山金矿发生塌陷,压死两名矿工、重伤五人。金山镇两百多人在县委机关集体上访,你和钱副书记迅速赶回。”
2、金矿
钱四维一听说两百多人到县委机关集体上访,心里怦怦直跳,脸色十分难看。他不愿去面对那些闹事的群众,便对林烨说:“老林,我在这里组织执行,你与老聂先回去。”
林烨犹豫了会儿,说:“陈书记点名要你也一起回去。”
“这里不能没有人指挥。你告诉陈书记,执行完我立即赶回。”钱四维显得有些不耐烦。
返回途中,林烨问聂彦:“刚才坐在执行摩托上那个穿便衣的是谁?”
“私营企业老板姚富财,已退休的县公安局局长郎大胜的女婿,与公安干警很熟悉。’’聂彦回答得很谨慎。
因司机在场,林烨没有再问下去。
聂彦向林烨谈起金沙县矿业的有关情况。他说,别看金沙是贫困县,地下却蕴藏着非常丰富的煤、黄金、锰、铁、铝等资源。特别是金矿,县境内的河床、山下处处皆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省里曾在金沙镇开办金矿,不知是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连年亏损,就停办了。村民们在当时那种高压政治下,擅自开采想都不敢想,埋藏在地下的黄金也就安然无恙地与青山绿水为伴。改革开放后,金沙县出现了淘金热。枯水季节,每天都有几百甚至上千人,在赧水河床低头弯腰淘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政府屡禁不止。不出两年,淘金大军将河床翻了个遍,坑坑洼洼,千疮百孔,严重影响了水路运行。河床金沙淘尽,淘金大军即转向山地。非法开采不仅破坏了生态环境,而且引发了一系列的治安问题。
聂彦有些无奈地说:“过去也曾发生过矿难事故,伤、亡都不大,由矿主自己摆平。像这次引发如此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还没有过。”
车子驶进了县委大院。县委办公大楼前的草坪里和旁边的车道上挤满了人,闹哄哄的,几个女人坐在走廊台阶上哭天号地。
林烨与聂彦走近前,见公安干警分散在人群中做劝解工作,有的还与群众推推搡搡,其中有个青年民警正挥拳朝一个老头儿打去。
林烨厉声叫道:“住手!不准打人!”
他挤到人群里,指着民警质问:“为什么打人?谁给你的权力?”
民警不认识林烨,凶横地回答:“他们扰乱机关秩序,不听劝阻,还诬蔑我们为恶人撑腰,是欺压百姓的土匪。该打!”
“放肆!这是政法委新来的林书记。”随后挤过来的聂彦说。
“你动手打人还不是欺负老百姓吗?出来!”林烨喝令道。
青年民警顿时傻了眼,低着头随林烨钻出人群。林烨挤到台阶高处大声说:“公安干警都站到走廊上来!这些父老乡亲为什么集体上访?是因为他们的问题得不到公正处理,有怨气!他们来,是为了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要让他们把心里话都讲出来,把怨气都吐出来。”
上访群众顿时发出热烈的掌声,那几个哭天号地的女人也止住了哭声。
林烨问聂彦:“公安局来领导没有?”
身材魁梧的副局长梁国庆走到他跟前,神色紧张地问:“林书记,有事吗?”
“他叫什么名字?”林烨指着那个打人的青年民警问。
“金易来,城关派出所的民警。”梁国庆回答。
“不能这么粗暴、蛮横地对待上访群众。你把他带回局里,要他作出深刻检查!”林烨说完,吩咐聂彦负责维持秩序,转身走进县委办。
会议室里,县委书记陈奕农正与死、伤者亲属和在矿主那里买矿淘金的代表商谈。
死者亲属代表提出,矿主姚老八只顾自己赚钱,不管矿工死活,要把他抓起来法办;赔偿每个死者亲属十五万元。两名在姚老八手里买矿淘金的代表反映,姚老八欺行霸市,强行收取采矿费、保护费,实际上是买矿费。一个年纪大的愤恨地说:“金矿是国家的,他姚老八能采,我们也能采,为什么要交买矿费给他?他的所作所为与旧社会的恶霸一个样,共产党、人民政府为什么不管……”言辞十分激烈。
待代表们一一说完,陈奕农说:“你们的意见我记下来了。要处理好这些问题,首先要查明情况。县委马上组织调查组,矿山办、公安、检察、法院都派人参加,明天就下去。请大家相信,县委会认真、正确地处理,该法办的法办,该赔偿多少就赔偿多少……”
“给个具体时间,今天是腊月十四,二十一作答复。”一个代表打断陈奕农的话说。
林烨本想讲一讲擅自开采金矿是非法的,金山金矿必须全部封闭,禁止开采。但这是一个涉及很多人、很多方面利益的问题,一提出来就会使矛盾转化,激怒门外集聚的群众。他避开这一敏感话题,望了眼陈奕农,说:“大家放心,对矿难事故我们会迅速查清真相,严肃处理。金矿暂时停止开采,先责令矿主支付死者的安葬费,赔偿问题等事故查清后依法处理。请你们协助县委、政府做好解释.疏导工作,把群众先劝回去。调查组明天就下去,争取在阴历二十四,即过小年前答复。”
看到县委书记、政法委书记表态这么坚决,又经过一番劝导,代表们勉强表示同意。
在这些代表和工作人员的耐心劝说下,上访群众陆陆续续离去。
人群散去后,钱四维的车慢慢驶进县委大院。陈奕农还在办公室等他。两人商量调查组由钱四维任组长。钱四维提议,政法委刘善阋副书记比较老练、沉稳,要他任副组长;矿山办去一名副主任;公安局刑侦队刘岳去,小伙子精干勤勉;检察院民事行政监督检察股、法院民事审判庭各抽调一人。
陈奕农说:“调查组人员你去定就行了。”
钱四维走出办公室,长长地吁了口气。其实,这次闹事的前因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在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时,金山划分给了具有集体权属的四个村的村民,村民都在自己的责任山中采金。不少村民或是家里本来就没有劳动力,或是主要劳动力外出打工了,责任山闲置在那里。
金山村姚老八绰号“姚老霸”,为人横蛮凶狠,曾因伤害罪被判刑五年,刑满释放后,恶性不改,横行乡里。看到矿山采金油水很足,便想收购这些闲置的责任山,又苦于没有资金。他找到本家兄弟、县城首富姚富财商量投资办矿。两人一拍即合,姚富财出钱、姚老八出力,投资近百万元办起了金山金矿。他们采取威逼强占的办法,先后收购了四个村中九十五户责任山的“采矿权”,分为十一股,他俩一人占四股,另三股给三个权势人物,股份分别算在他俩名下。采矿由姚老八全权管理,其他股东只分红不出面。姚富财派了两个打手去负责矿山保安,一个五短身材,绰号叫“秤砣”;一个是高挑个子,绰号叫“刀子”。两人都是姚富财初中的同学,读书时常帮他打架,后因流氓滋事分别被判刑、劳教。姚富财发家之初,就把他俩招到门下帮其收高利贷。
他们雇请六十多人采矿淘金,还划出一片土层较厚的矿山,给其他村民开采,交纳所采金沙的三分之一作为“买矿费”。两年多来,每年纯利润达五十多万元。但发生问题也不少,仅金矿塌方已死难三人,都在权势人物暗地操作下,打发每人一万元葬丧费了之。
这次可不一样了。昨天晚上,姚老八打电话给姚富财,不仅这两名死者的家属要求每人赔偿十五万元,原来已处理过的三名死者的家属也提出同样要求。那些买矿的淘金者趁机起哄,与死者家属们联合强行封了矿山。姚富财得知情况后,立即赶到钱四维家里,商讨对策。
“吉人自有天相,但愿此次能够逢凶化吉。”此时,钱四维尽管有如释重负之感,但想起昨晚安慰姚富财时说的这番话,心里却仍隐隐不安。
3、政法干警
林烨从公安局研究春节期间的治安保卫工作回来,心情比较好,便在交通大街逛逛,看看年货。
春节,是中华民族三千多年来的传统节日。资江流域盛行张贴门联门神、剪窗纸、挂年画;耍龙灯、猜灯谜、闹花灯;大人小孩穿上各式各样的新衣裳,走家串户放鞭炮拜年。它既是文化节,又是服饰节、饮食节。离春节还有半个月,商店里时尚服饰、糖果糕点、时令水果、烟花爆竹,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平时不准摆设的地摊,一时间都冒了出来。交通大街两旁,从街头到街尾,都被卖门神、门联、年画、日用品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春节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起来。
林烨望着摩肩接踵、购置年货的人们,思家之情油然而生。往年这时,他都与妻子翠云领着儿子祺祺逛商场,置办年货。此刻,母子俩是不是也在逛街购物呢……正想着,林烨看到前面两三米远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正与两名着制服的警察嬉笑着朝前走。他仔细一看,正是那天坐在执行警车上的姚富财!
从他们的神情上看,姚富财与政法干警确实比较熟悉。林烨有意压住脚步,拉开与他们的距离。他走到一个专卖门神、门联、年画的地摊边停下来,听见摊主正逐一指着门神向顾客介绍说:“这是*早的门神,出现于周朝,左边的怪兽叫‘铺首’,虎视眈眈,为人间驱邪镇魔;右边的朱雀矫健潇洒,象征着吉祥、安乐。这幅出自后汉高祖时期,是一对神,左边的哥哥叫神荼,右边的弟弟叫郁垒,身披盔甲,手执青铜钺,威风凛凛,对恶鬼毫不留情。这一幅是唐代的两位大将军,左边是护法无畏的尉迟恭,右边是执法如山的秦叔宝。这幅是大家熟悉的钟馗,就是专门捉鬼的……”
林烨惊讶摊主对门神渊源的研究,随即想起鲁迅先生曾在书中写道:“贴门神是我国的民族风俗,反映了大家渴望求法护法,摆脱灾难,谋取幸福的善良愿望。”
他在心中感叹道:“是啊,‘于岁暮图钟馗像,以驱邪魅’。我们‘每一个政法干警都应该成为‘门神’,保护老百姓的安宁祥和……”
几天后,钱四维从金山回来了。
林烨去他办公室。推开虚掩的门,看到他正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坐在火炉旁谈话,便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钱四维一看,便说:“啊,老林!来,来,请进。”
“钱书记,你有事,我先走了。”那女子站起身,声音娇柔地告辞。钱四维点了点头,起身与那女子握手。两人握手时,钱四维的大拇指在女子手背上轻轻地摩擦了几下。女子的脸现出了红晕,笑着说:“钱书记,拜托您。以后再来看您。”
林烨无意间看到室内墙角处有一袋东西,大概是烟酒之类。他装作没看到,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开。
女子与林烨擦肩而过时,林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林烨走近火炉,说:“钱书记,调查完了?我想把春节期间维护稳定和社会治安的措施汇报一下。”
“别客气,不要说汇报,互相交换情况吧。你来这几天,我也没有去看你,不知吃住安排得怎样?”钱四维见林烨站着,伸过手去拉他,“坐下说吧。”
“还好。”林烨随口应道,便切入正题,汇报了除夕前开展打击街头抢劫抢夺、偷盗扒窃专项斗争和查处卖淫嫖娼、禁毒禁赌统一行动的部署,假期预防、处置突发性事件的具体措施。
。“好哇!你们考虑得很周到,措施也很得力,我完全赞同。问题是要抓好落实,一定要给全县人民一个好的社会治安环境,让大家过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钱四维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接着说,“关于金山矿难事件的调查,老刘向你汇报了没有?”
“这两天事情多,我还没有看到他。”林烨回答。
……
肖祥准,男,1941年出生干湖南省洞口县蓼水河畔。18年军旅生涯,磨砺了坚韧刚强的性格。1982年转业后,先后在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市检察院、市委政法委等单位工作,曾任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信奉天道酬勤,坚持业余创作,发表小说、杂文、散文、法制纪实文学等作品100余万字。著有长篇小说《决不妥协》、《政法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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