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嘴喙日渐干裂,一直引以为傲的羽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待在这里,度过漫长的冬天,迎接黎明破晓,等待冰霜消融、雪水奔流……
**章故事开始了
我老了。嘴喙日渐干裂,一直引以为傲的羽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待在这里,度过漫长的冬天,迎接黎明破晓,等待冰霜消融、雪水奔流。流冰的季节过去后,便开始歌颂那短暂的夏天。不久,大地又再度被冰封起来……
就这样周而复始的度过每一天。
今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崭新的冰原上,倒映着我的黑色身影。亲眼目睹着每一天从开始到结束,也是我的工作。嘎!无论时光怎样流逝,我依旧陪伴着这片土地。把崭新的每一天,写进历史的长河中,这就是我。
我乘着风,在天空中翱翔。眼底下是一望无垠的冰封大地,那起伏的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只有我仿佛黑点般的身影,像流星般滑过。
放眼望去,冰原上除了被风吹得崩落的雪、堆上来的雪垄,一点痕迹也没有。如果在这里印上我独一无二的脚印,该是多么有趣的事儿啊!我想起在山崖的岩洞里,藏有我得意的宝物和玩具。真想立刻到那里去,一个一个搬过来呀!啊……即使破碎了,也代表着美好的
回忆。好想再玩一次很久以前和猫头鹰朋友们一起玩的游戏。
嘎!嘎!好多好多的宝物和玩具呀!连旅鼠和小鸟们的头骨都有,又白又漂亮,海豹的耳骨,北极岩鱼内耳中取出来的“耳石”……
贝壳也多的是,笠贝、濑户贝、文蛤、螺……除了白色的,还有紫色、黑色、粉红色……
还有五颜六色的小石子。那全都是夏天,我从被冲到海边来的东西之中,一个一个挑拣而来的宝贝。
从山间的小溪里,也可以采到一些铜块或金块。
也有狼和熊的牙齿,以及年代久远而风化成化石的巨鲨牙齿等等。我还捡到了用象牙刻成的女肖像,即使已经变旧、泛黄,依然辨认得出是一座人类的雕像。还有灰色的、宛如硬石一般的木块。
在漫长的生命中会有很多不知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还好有这些宝物和玩具的陪伴,才不会感到无聊。但现在我想把它们一个都不留地排列在这片雪地上,用
脚印和嘴喙,一个一个的将这些宝贝的涵义,仔细地拼出来,那更有意思吧!
话又说回来,猫头鹰怎么会认输呢?它可是个吵架的好对手啊,倘若我有离开那个岩石地的精力,也就能找到它吧!
虽然我知道要专心地欣赏这些宝贝,但竟出乎意料地回想起以前的伙伴和很多往事。
融化的雪水和海浪冲刷过的沙岸上,并列着各式各样的印记。这片土地的主人大概想要创造出彼此都能理解的共通语言吧!
讲到做记号,那可是我的强项!猫头鹰肯定早就忘记了。算了……我现在准备记录的这个故事,也许以后也会被海浪卷走吧?只有祈求大自然能帮我把它浸泡在融化的雪水中。
嘎!事到如今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能好好地享受一顿美食,然后尽情地在天空中翱翔,这是多么幸福的一生啊!嘎!
像这样受到大自然的关照,不知不觉就会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不过这次我似乎将要长眠了,在迎接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不把这些宝物全撒出去可不行。嗯……该写些什么字好呢?
到了夏天,就有上百头的白鲸被冲上岸来,其中不乏已经毙命的……我们总会成群结队的去啄食它们的肉。不只是我们乌鸦,还有海鸥和狐狸,甚至连熊也会成群而来。
再说说旅鼠大迁移的事情吧!无数的旅鼠,目不转睛地向前跑着,似乎快要覆盖整片冰原了,看起来就像一大片正在移动的绒布地毯。
对了,有时天上还会落下巨大的陨石,穿越极光,以仿若白昼的光芒焚烧着夜空。那东西掉落之处塌陷成一个大窟窿,然后变成了湖泊。
嘎!干言万语,除了风以外,没有更好的听众了!和其他同类相比,我已经算是口福不浅了!既然生长在这一带,那么附近就没有我所不知道的美味。这里既有
非常好吃的食物,有的也说不上来好吃或难吃,仅仅只是食物而已。
但拜这些食物所赐,我得以活了下来,延续生命到今天。其他动物的肉变成了我的肉。我这个臭皮囊里面,住着大家的灵魂呀!嘎!
这样,我说的话不就代表它们的心声了吗?在这辽阔而崭新的一页上,我终于决定了要描写哪个故事!
嘎!
故事要开始了!
那一天就像今天一样,是个寒冷但非常晴朗的日子。就在蔚蓝的天空和雪白的冰原下,我遇见了一只名叫“克隆”的狐狸。嘎!只要一念到那个名字,就非常高兴,就可以快乐好一阵子!咳,首先,该如何写下他的名字呢?
恩,用野兔的脊椎骨,那是相当漂亮的。把它横着放,旁边用云母碎层作装饰。再用两只脚当印章盖一盖,接着拿云母碎层来修饰,用嘴巴衔着一插,就完成
了!“克隆”,相当特别的一个名字就写好了。就像响彻山谷,有如回音一样的声响。
“克……隆……”
好了,故事展开了……
度过了漫漫长夜,温暖的季节终于造访这片大地,它的气息吹拂着河流、湖泊,以及广阔的海面。我们等待这一天的到来,等得望眼欲穿。
有一天,我的食物都已经吃光了,肚子饿得咕噜噜的。我飞到岛的上空,从空中往下拼命地找寻吃的东西。然而,再怎么努力搜索,仍是连一点也找不到。
我突然灵机一动。“去南方吧!”于是我翻转翅膀,一个回旋,太阳就在我的右手边,我整整三天持续向南飞行。
第三天,我慢慢地发现了一些脚印。一下转向那边,一下又拐向这边,一点一点地连接在一起。突然,前进的脚印中断了。唉呀!肯定有问题。先看看,可能表示那里会有猎物。
定睛一瞧,果然没错!有个小东西正在拼命挣扎。我听到它的尖叫,然后“唰”地飞下来。嘎……嘎……终于让我发现猎物啦!
我飞到地上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只小狐狸。它的一条腿被铁夹子咬住了,变得奄奄一息。我以前看过这种铁夹子。虽然沾了这东西的光,可以分享它残留下来的小惠,但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可怕!
我在挣扎的小狐狸头上飞着,低头问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就算不问也明白,但那是礼貌。不管怎么说,想要吃野兽同伴的肉,基本的礼仪还是要顾及到的。
那只小狐狸停止了扭动,看着我。之前明明还又蹦、又跳,死命挣扎着的。
“好疼啊!”小狐狸多少也会说点北极话。“跑不了,好疼!好疼!”它这么说着,然后拼命拔腿想要逃脱,我一边担心地靠近,一边稍微瞅了一下天空的模样。真是一个寒冷的天啊!太阳一旦下山,刺骨的寒冷就将马上来临了吧?那样的,这只看起来很好吃的小狐狸也会一
命呜呼吧!我这样想着。
小狐狸吡着牙,让我滚一边去。我无视它的警告,一直盯着它看。它一边瞪着我,一边舔着自己受伤的脚,喷出来的鲜血一沾上那锐利的铁夹子,就立刻结成了冰。
我耐心地等着。狐狸睁大眼睛瞪着我,我在想它白色的毛皮下大约长着多少肉?我们乌鸦一族,在等待对方死亡的时候会闭上嘴巴,这也是礼貌。有时,其他野兽会代替我们捕杀猎物,而我们能直接下手的对象,也只有昆虫啊,爬虫啊,以及小鸟什么的。
还是冷得要命。我缩起身子,把两只脚埋进翅膀里。一边望着,心想怎么不早点做个了断呢?有时候,我会飞到它附近去盯着它瞧,每次它都会抓狂地吡牙咧嘴。
“担心也没用。”我向它放话,“等你断气了,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叼走了!”
“去死吧你!”
那家伙用力呻吟,然后又在像想控诉什么似的,开始大声尖叫。
过不多久,那只狐狸开始发狂。啊,它竟然想要咬断自己的前脚!它不择手段想要逃走,虽说伤口的血都已结成冰了,但想必还是很痛。它一边大声呻吟,一边示威地露出尖牙来,斜着眼怒视我。
“我死不了的!闪一边去!”
花了一段日寸间,狐狸终于咬断自己被夹住的前脚。狐狸一蹦一蹦的,事实就摆在我眼前——它只剩下三只脚了。那只小狐狸将与这个残缺相伴一生了!
我颓丧不已,目送着它的背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肥肉飞了。我一步一步地靠近铁夹子,发现被夹住的那只前脚并没有多少瘦肉,唉,徒劳无功啊。我气急败坏地叫了声,飞上天去,我想那只三条腿的家伙反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只要我跟在它的后面,一定会得到可口的肉。
小狐狸找了个洞钻了进去,舔着自己右脚的伤口,它似乎哪也不想去。没办法,我只能再出去寻找其他的食物。
幸运的是我发现有其他乌鸦们找到了食物,有六匹死了的野狼,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但对饥饿的我来说,也已经很不错了。
我顾忌先到的客人,慢慢地走过去,但大家二话不说的给我让路。或许是因为敬重我年长的缘故吧。
“天真的很冷啊,老人家。”大家说道。
“嘎!是啊,各位,我们能有东西填饱肚子已经很幸运了。”
“嘎……嘎……值得庆幸、值得庆幸。”
大家都点头对我的话表示赞同。我一边吃着一边想,等那只狐狸差不多快死的时候,也招呼这些好伙伴过去一起享用吧!
……
尼可,作家。国际知名环保爱好人士。
1940年生于英国韦尔斯。17时离家赴加拿大。其后在加拿大环保局就职,进行过十几次的北极圈之旅。曾经担任冲绳海洋博物馆加拿大馆的副馆长。
现在定居于日本长野县黑姬山山麓,2001年出资买了一块荒废的森林,尝试复育当地生态,并设立[AFAN]森林基金会。
主要著作有:《威士忌猫咪》、《看得见风的男孩》、《TREE》、《归来的狸猫》、《北极乌鸦的故事》、《勇鱼》、《盟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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