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之路 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长篇小说，语言幽默诙谐而又深刻犀利。作者通过英国传教士家庭中儿子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展现并攻击了那些已被旧传统教养得愚昧无知、思想僵化、伪善、顽固的一代人，极力要对下一代人如法炮制，力图使这种愚昧无知、伪善和顽固的形象传之万代而不衰。因此，在英国文学史上这是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

众生之路 本书特色

塞缪尔.巴特勒是十九世纪后半叶*伟大的作家。
——（英）萧伯纳
它是对那个时代的许多错误做法的毫不留情的揭露，尤其是直接对在一个褊狭的福音教会家庭中经常包围着儿童私生活的那种残酷和丑恶行径进行揭露。
——（英）吉尔伯特.坎南

众生之路 目录

众生之路 节选

**章
本世纪初，我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的时候，便记得一位穿着短裤和长毛袜的老人，常常拄着拐杖，跛着脚在我们村里的街道上来往。大约在一八O七年他便已快满八十岁了，再往前，我想我已很难记得他是个什么样子，因为我是一八O二年出生的。他耳边垂着几绺白发，背有点驼，腿也不很硬朗了，他的身子却显得还很健壮；在我们沛兰那个小天地中，他颇受邻里们的尊敬。大家都叫他庞蒂费克斯先生。
据说，不论任何事他都听凭他太太做主。我还听说，她嫁来时曾给他带来一笔嫁资，但那自然也绝不会很多。她身材高大、体格魁伟(我父亲常称她哥特族女人)，在庞蒂费克斯还很年轻、又因为生性太温驯，不好意思对任何向他求婚的女人说声不字的时候，她坚持一定要嫁给他。这对夫妻在一起过得倒也不能说不幸福，因为庞蒂费克斯先生的脾气本来很随和，很快就习惯于屈服在太太的严威之下了。
庞蒂费克斯先生的本行是木工，有个时候，他还做过一阵子教堂执事，但不管怎样，在我记事的时候，他便已渐渐发迹，不必再靠自己动手做工了。早年时候，他还自学过绘画。我们不能说他画得很好，不过能达到他那个水平也够让人惊奇的了。我父亲是一七九七年左右搬到沛兰来的，他收集了一大批老庞蒂费克斯先生的画稿，那些画的题材全都是些本地风光，但那毫不掩饰的精心结构的匠心使人也许会误以为是古代某一大师的手笔。我还记得那些画镶上镜框悬挂在教区长书房里的情况，由于窗外垂挂着的长春藤的掩映，那画和屋子里其他的东西一样，都被染上了一层青绿的颜色。我常常不禁凝想，它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慢慢变得实际不成其为画，而那时它们又将进入一种什么样的新的状态呢?
仅仅做个画家庞蒂费克斯先生还感到不满足，他还兼做音乐家。教堂里的风琴，便是他亲手制作的，另外，他还做了一架较小一点的放在自己家里。他演奏的能力和绘画差不多，按照职业音乐家的标准不能说很好，但比一般人所想象的要好多了。我自己早年时候，也曾表现出对音乐的爱好，这一点老庞蒂费克斯先生很快就察觉到，而且自那以后，他一直便对我颇有偏爱。
有人也许会想艺多不养家，他多半不是个善于兴家理业的人，但实际也并非如此。他父亲一生一直给人打短工，他开始自谋生计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聪明、见识和一副健康的体格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别的资本，而现在，他的院子里堆满了大堆的木材，整个庄园也都显露出一派殷实康乐的气象。十八世纪末，在我父亲还未搬到沛兰来以前不久，他就买下了一片约有九十亩地的农庄，生活从此大为改观。这农庄还附有一所老式的但很舒适的住房，一个漂亮的花园和果树园。从那时以后，木工活便只在外屋的一间房子里做，这排外屋过去原是一所修道院的一部分，修道院的遗迹，从现在被称为庙园的一片土地上还约略可见。这所宅子，整个包容在忍冬和蔷薇的藤蔓和花朵之中，本身就可算得上是全村儿的一件优美的装饰，而且它的内部陈设的精致和它外观的优美相比也毫无逊色。据传说，庞蒂费克斯太太*好的被单都是用粉浆过的，这话我完全可以相信。
我还记得多么清楚啊!她的那间一半为她丈夫自制的风琴所占据的客厅，那里永远洋溢着从房外木瓜树上摘来的一两个半干的木瓜的香味；那悬挂在壁炉架上的庞蒂费克斯先生自己画的竞赛得奖的大公牛；那同样出自庞蒂费克斯先生之手的一个人雪夜举灯前去迎接一辆马车的透明画；那小巧的预报气候变化的老爷爷和老奶奶；那陶瓷的牧童和牧女；那大花瓶中开满花朵的羽状的蒲苇和点缀其间的一两支孔雀花翎，以及那装满用晶盐制作的玫瑰花瓣的瓷钵。这一切早已不复存在，仅剩下了一点日益模糊但对我来说仍十分芳香的记忆。
啊，不，还有她的厨房——以及向厨房那边张望时那洞穴似的地窖中的景象，从那里，奶桶中雪白的牛奶发出闪烁的微光，但那说不定是在那里起乳酪的使女的双臂或面庞。另外还有她的储藏室，那里除了珍藏着其他一些宝贵的物品，她还收藏着被视为她的特殊荣誉的远近闻名的涂唇膏，这膏她每年总要拿些去送给她愿意体面相待的亲友。在她去世前的一两年，她已给我母亲写下了这涂唇膏的配制方法，但我们怎么也调制不出像她调制的那种唇膏来。在我们还都是孩子的时候，她时常差人来向我母亲问候致意，并请她让我们到她家去吃茶。而我们每次一去，她总一定要强迫我们吃个足够。说到她的脾气，我们真是一生再没见到过像她那样慈祥可亲的老太太了，不管庞蒂费克斯先生曾吃过多少苦头，我们对她可实在没什么说的。在吃完茶点后，庞蒂费克斯先生还总要给我们弹奏一阵风琴，而我们则一个个张大嘴围着他站着，心里想，他真是天下*了不起的聪明人，但自然得除掉我们自己的爸爸。
庞蒂费克斯太太丝毫没有幽默感，至少我记不起她有什么幽默的地方，但她的丈夫可真是一肚子的滑稽，虽然仅看外貌很少人会想到这一点。我记得有一次，我父亲让我上他作坊里去讨一点胶水，我到那里正赶上老庞蒂费克斯在责骂他的学徒。他抓住那孩子——一个傻头傻脑的小伙子——的一只耳朵嚷嚷着：“怎么着?又走神儿啦——真是昏了头。”我相信他是把那孩子说成是飘荡的游魂，因而说他又走神儿了。“哪，听着，我的孩子，”他接着说，“有的孩子生来就是个大笨蛋，你嘛，跟他们正是一路；有些是后来变笨的——那里面也有你一份儿，吉姆——你是生来就带着天赋的愚蠢，而后来又大大发挥了你的这种天赋；还有一些(这时出现了这场戏的*高潮：那孩子的头和耳朵被扯得不停地两边摇晃着)是让人给揍笨的，这一点，求上天作证，跟你可是毫无关系，我的孩子，因为我可只是想把愚蠢从你的身上给揍出去，虽然我因此也不得不打你几个耳刮子。”但我并没有看见那位老人真去打吉姆的耳光，他至多不过做个样子吓唬吓唬他罢了，因为他们俩对彼此的心性都是十分了解的。又有一次，我记得曾听见他呼喊本村的一个捕老鼠的工人说：“嗨，这儿来，你这个三天三夜的家伙。”意思是，我后来才知道，说那个工人每次醉酒的时间，但我们别再讲这些琐碎事了吧。每逢有人提起老庞蒂费克斯的名字，我父亲总止不住满脸堆笑。“我告诉你说，爱德华，”他总这么对我说，“老庞蒂费克斯不仅是个能干人，而且是我所知道的一个*有才干的人。”
这话在我还正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会听得进去。“亲爱的爸爸，”我回答说，“他的才干在哪儿呢?他会画几笔画，可你就是要他的命，他能把他的画送一张到皇家学院的展览会上去展出吗?他做过两架风琴，他可以在这架琴上弹弹《参孙》中的小步舞曲，在那架琴上奏一段《西皮欧》CD中的进行曲；他是一个呱呱叫的木匠，还会耍两句贫嘴；总之他可以算得上是个很不错的老头子罢了，干吗要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他不知有多大能耐昵?”
“我的孩子，”我父亲又说了，“你不能单凭一个人干过些什么来评 判一个人，而必须联系他所处的环境来看他干了些什么。你认为，乔托或菲利普•利比有可能把他们的画送一张到那个展览会上去展览吗?我们住在沛底亚的时候，曾老远跑去参观过的那些壁画，现在要是拿来送到那个展览会上去，其中会有一幅有被展出的丝毫可能吗?啊，学院里的那些先生们一气之下怕连一封通知可怜的乔托取回画的信都不会写的。哼!”他接着说下去，越来越激动了，“如果老庞蒂费克斯有克伦威尔的机会，他一定能取得不亚于克伦威尔的成就，而且可能比他做得更好；如果他能够有乔托的那种机会，他也一定能做到乔托所做的一切，而且也不会做得比他差。现在他没有那些机会，所以他也就只不过做了一个乡村木匠，但我敢负责说，在他整个一生中，他从来也没有马马虎虎对待过任何一件工作。”
“可是，”我说，“我们哪能用这么多‘如果’来评判一个人。如果老庞蒂费克斯生在乔托的时代，他也许会成为另一个乔托，可是他并没有生在乔托的时代呀。”
“你听我说，爱德华，”我父亲颇为严厉地说，“我们品评一个人绝不能光看他实际做了些什么，更要看他让我们感觉到他能够做些什么。如果一个人，不管是在绘画、音乐，还是在生活问题上的表现，能让我感到我可以在急难中以性命相托，那他就做得很够了。我要评判一个人，绝不单纯看他在他的画上实际画下了什么，也还不只是看他在自己的，生活的画面上留下了什么痕迹，而要看他使我感到他所感觉的和他所追求的目标是什么。如果他让我感到，我认为可爱的东西他也同样觉得可爱，那我对他就再没有任何要求了。他的文法知识也许不很完备，但我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他同我是en rapport。我再说一遍，爱德华，老庞蒂费克斯不仅是一个能干人，而且是我所知道的一个*能干的人。”
这样一来，我自然再没什么可说了，何况我的妹妹们也在向我使眼色叫我住口。不知为什么，只要我同我父亲发生点什么争执，我的那些妹妹总会使眼色叫我别再说了。
“要说到他的那个颇有成就的儿子，”我父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已颇有点让我给激怒了，“他真是连给他爸爸提鞋都不配。他有他那一年几千镑的收入，而他爸爸到晚年的时候，也许一年也还只有三千先令的进项。他是个很有成就的人，但他那个穿着灰色的长毛袜、戴着宽边帽、穿着棕色燕尾服、跛着脚来往在沛兰街头的父亲的价值抵得上一百个乔治．庞蒂费克斯，别看他有马车，有高头大马，还加上种种装模作样。”
“但自然，”他又接着说，“乔治•庞蒂费克斯也不是什么糊涂人。”这就使我们要谈到庞蒂费克斯一家的下一代了，关于他们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第二章
老庞蒂费克斯是一七五。年结婚的，一直过了十五年他太太也没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来。可是临到快满十五年的时候，全村子里的人忽然都大为震惊，因为庞蒂费克斯太太即将给她丈夫生下个或男或女继承人的征象已经是无可怀疑了。她的情况谁都早认为已经绝望了，所以当她向医生说明某些症状，而医生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那些症状的真实意义时，她竟然十分愤怒，大骂那医生胡说八道。她一直都不肯为产前作准备，拈一根针或动一根线，要不是邻居们对她的情况作出了比她自己更为正确的判断，私下替她安排好一切，那她到时候真要完全措手不及了。也许她是害怕触怒了报应之神，尽管她根本不知道报应之神究竟是个什么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她也许还担心万一医生弄错了，而*后自己落得让人笑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她反正是绝不承认这一十分明白的事实，而且始终都坚决不承认，一直到那年一月的一个雪夜里，她家不得不临时派人以*匆忙的速度穿过乡村高低不平的小道去把医生请来。医生终于来了，但他看到现在需要他看顾的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因为一个男孩子已经生了下来。这孩子不久便被命名为乔治，以表示对当时在位的英王陛下致敬。
我非常相信，乔治.庞蒂费克斯大部分继承了那个固执的老太太，他母亲的性格——这母亲，虽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丈夫之外，她谁都不爱(就是对他，也说不上真正尽心尽意)，对这个晚年意外得来的儿子，却是百般疼爱，只不过她从来也不肯形之于色罢了。
这孩子渐渐长成一个身体强壮、目光如炬的小家伙，他不仅满腹机智，或许还有点太过于喜欢读书了。由于在家里娇生惯养，他也尽自己爱的天性所许可的程度爱着他的父母，不过他对任何其他的人，可是全都不感兴趣的。对于meulll，他有一副极清醒、健康的头脑，至于tuum，他却仿佛要多糊涂有多糊涂。由于他长时间生活在英格兰的一些地位*适中、卫生条件*好的村子附近的开阔天地中，他的小胳膊小腿都相当灵巧。那年头，孩子们的头脑也不像今天这样受尽灌输过量的析磨，也许就是这个原因，那孩子才会那样热心求知的。到七八岁的时候，他在读、写、算等各个方面都胜于全村和他年岁相仿的孩子。我父亲那时还没有到沛兰去当教区长，他也并不记得乔治.庞蒂费克斯儿时的情状，但我曾听到邻人们对他说，一般人都认为那孩子是出奇地敏捷和机灵。他的父亲和母亲自然颇为他们的这个儿子感到骄傲，他母亲更决心要让他有一天变成人中帝王或将相。
但是，一个人决心让自己的儿子在人世夺得*大的锦标是一回事，而他在这方面能不能和命运争胜又是另一回事。乔治.庞蒂费克斯本来很可能只不过跟父亲一样做一个木匠，其唯一的成就就是承继他父亲的地位在沛兰做一位小大佬儿，而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仍可以是一个比他现在更为有点真实成就的人——因为据我看，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老庞蒂费克斯夫妇命定取得的成就更为扎实的了。但是，事有凑巧，一七八0年左右，乔治已是十五岁的时候，庞蒂费克斯太太有一个早和一位费尔利先生结婚的妹妹来到了沛兰，要在她家作数日勾留。费尔利先生是出版商，主要出版宗教方面的书籍，在帕特诺斯特大街自己开有一家买卖。他现在社会地位日高，他太太自然也夫荣妻贵了。好些年，她们姊妹间并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可言，我也说不清，费尔利先生和太太究竟是怎么会突然跑到姐姐、姐夫的这所虽然冷清却极为舒适的庄园来做客的。但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反正是来了，而年少的乔治竟很快就有办法得到了他姨父、姨母的欢心。一个聪明伶俐、身体健壮、父亲母亲又都是体面人的孩子有一种潜在的价值，那是一个富有阅历、需要大批下手的商人绝不会轻易忽略过去的。费尔利先生，在行将告别之前，便向孩子的父母提议，愿把他安插在他自己的买卖里，并且向他们保证，只要孩子干得不错，将来不愁没有人提拔。庞蒂费克斯太太随时都在为自己孩子的前途操心，自然不会拒绝这样好的一个机缘，因此很快就将一切安排停当，在费尔利夫妻走了约两个星期之后，乔治便被一辆马车送到了伦敦，那里自有他的姨父、姨母接待，他从此也就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
这在乔治的生活道路上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他现在穿的是比他过去所习惯的穿戴更为时髦的服装，他从沛兰带去的任何一点举止或发音方面的乡巴佬气味，很快就已经完全消失，因此没有多久，谁也不可能再看出他不是在一般所谓有教养的人的圈子里成长起来的了。……

众生之路 作者简介

塞缪尔·巴特勒(Samuel Butler，1835—1902)，出生于英国西部施鲁斯伯里的一个牧师家庭，巴特勒从施鲁斯伯里中学毕业后，进了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念书，二十三岁毕业。原本按照父亲的意志去当一名牧师，但后来因在儿童受洗问题上发生怀疑，他决定拒绝接受圣职，这一行为使他不但不能见容于家庭，而且不能见容于社会，不得不只身前往新西兰定居。其主要作品有《众生之路》、《埃瑞璜》、《荷马的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