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围绕金田小姐的婚事引起的风波,有力地揭露了资产阶级,批判了社会拜金主义风气。金田老爷是靠高利贷起家的、“穷凶极恶,又贪又狠”的大资本家,拥有大量的财产。他的“堂皇富丽的公馆”,与苦沙弥的“暗黑的洞窟”恰成鲜明对比。他发财致富的“秘诀”是“要精通三缺”,即缺义理、缺人情、缺廉耻。“把鼻子、眼睛都盯在钞票上”,“只要能赚钱,什么事也干得出来”,把金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金田依仗自己的财势,成为社会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财大气粗,仗势压人。主人公苦沙弥安贫、正直,教书十年与他素不相识,只是慢待了他的老婆,他便兴师动众三番四次进行打击,致使苦沙弥的身心受到严重摧残。买通的落云馆的顽童搞得苦沙弥坐卧不宁,他却得意洋洋地说:“……这个家伙……不久将来,总会投降的呢。”一付奸诈、凶狠可憎的面目暴露无遗了。所以,连“猫”也觉得金田是“*坏的人类”。
夏目漱石为发泄多年郁愤而写成的长篇小说《我是猫》,淋漓尽致地反映了二十世纪初,日本中小资产阶级的思想和生活,小说围绕金田小姐的婚事引起的风波,有力地揭露了资产阶级,批判了社会拜金主义风气。作者继承了日本俳谐文学和西欧讽刺文学的传统,善于运用风趣幽默、辛辣讽刺的手法进行揭露和批判。他的描写既夸张、又细腻,语言诙谐有趣。
br /> 如果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所发生的事情点滴不漏地写下
来,一字不漏地阅读一遍,恐怕至少也要二十四个小时吧。我
这个猫再怎么提倡“写生文”①,也不得不坦率地承认:这毕竟
是猫所不能企及的伎俩。因此,尽管我这个猫的主人再怎么
整天玩弄值得精细描述的奇谈怪论,非常遗憾的是,我没有能
力和耐心一一向读者报告。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虽说是猫,也需要休养。铃木君和迷亭君走后,这里安静
得就像寒风吹拂,雪花飘舞,夜深人静的冬天一样。主人照例
钻进了书房,孩子们去一个十二平方米左右的小屋里并枕而息。
隔着一道两米多长的纸隔扇,朝南的房间里,女主人正躺
着给虚岁三岁的绵子喂奶。樱花盛开而天色空漾的时候,急
于西斜的落日早就下山了,就连在屋外经过的低木屐的脚步
声都清晰地响彻饭厅,邻街的宿舍里吹奏的中国笛子的声音
时断时续,有时却给你的耳鼓以低沉的刺激。室外大约已经
暮色苍茫了吧。晚餐时就着鱼肉山药饼汤,我吃了一只鲍鱼
贝,现在睡意渐浓,无论如何胃也需要休息。
隐约听说,社会上存在着一种滑稽有趣的现象,称为什么
“猫恋”。虽然听说,初春时节有些夜晚,街上的同胞们心浮气
躁四处奔走,以致于魂梦不安,可是我这个猫,还不曾遭逢如
此的心理变化。说起来,恋爱本是宇宙间的活力。上自罗马
神话中的至上之神,下至土中呜叫的蚯蚓、蝼蛄,在这方面,无
不为之心神憔悴,这就是万物的习性。所以,我等猫辈,一旦
春心萌动而风流不羁,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回首往事,我
这个猫也曾苦恋过三毛子。听说就连主张“三无”的始作俑者
金田君,他们家的千金小姐阿倍川的富子,也思恋起寒月君
了。因此,虽然我这个猫丝毫也不想把普天下的雄猫雌猫在
那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挖空心思四处狂奔的现象,蔑视为
烦恼或迷茫,但是,再怎么邀请,我也不会动心的,所以没办
法。我这个猫目前只想休息。这么困倦无法恋爱。我慢慢地
转到孩子的被子边,心情愉快地睡下了…
忽然睁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主人从书房来到卧室,又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进铺在妻子身旁的被窝里。按主人的
习惯,睡觉时肯定要从书房带来一本横排版的小书。但是,躺
下以后从未连续读过两页。有时拿来放在枕边,甚至连碰也
不碰一下。既然连一行都不看,似乎就没有必要特意带来。
然而,这正是主人之所以为主人的独特之处,妻子再怎么笑话
他,再怎么叫他不要带书,他也决不答应。他每晚照例非常辛
苦地把书搬到卧房。有时欲望大增,竟然抱来三四本书。前
些天,甚至每晚将韦伯斯特田主编的大辞典也抱来。想来,这
是主人的疾病吧。正如奢侈的人,不听龙文堂煮茶的茶水声
便难以安眠那样,主人不把书本放在枕边便不能入睡。如此
看来,对于主人来说,书本不是用来阅读的,而是用来催眠的
工具,是活版印刷的催眠药。
今夜也会有些什么书吧。抬眼一看,有一本薄薄的红皮
书躺在那个位置上,一半打开着几乎要碰到主人的胡须。主
人左手的拇指依然夹在书本里,由此推测,他今夜似乎破天荒
地读了五六行。与那本红皮书躺在一起的,照例是那块镍镉
怀表,怀表反射着与春天不相匹配的寒光。
妻子将吃奶婴儿推出一尺多远,滑下了枕头,张嘴打着鼾
声。大凡要说人世间什么*难看的话,我想,恐怕再也没有比
张开嘴睡觉更不像样子的吧。就算像我们猫这样的,一辈子
也不会丢这样的丑。本来,嘴是为了发声的,而鼻是为了吞吐
空气的工具。当然,到了北方,人们都变得无精打采,尽可能
不开口。这样节俭的结果,虽然有用鼻子说话的方言,但是,
闭着鼻孔光用嘴来呼吸要比用鼻子说话的方言难看。首先危
险的是,老鼠屎什么的会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孩子怎样呢?一看,她们在趴着睡,睡相之差不亚于其父
母。姐姐叫敦子,她似乎要说姐姐的权力是这样的!使劲把
手搭在妹妹的耳朵上;妹妹叫澄子,她为了复仇,抬起一只脚
傲慢地踢在姐姐的肚皮上。她们两人都从刚睡下时的位置移
动了九十度。而且,双方都维持着这种不自然的姿态,毫无怨
言地乖乖地熟睡着。
春天夜晚的灯火,的确异乎寻常。这种情景虽然天真烂
漫却又极不雅观。而在这情景的反面,看上去辉映着一种善
意的色彩:要珍惜良宵。已经几点啦?我这个猫想知道时间
而环视了一遍室内。四邻鸦雀无声,听得见的声音只有挂钟
的滴答声,女主人的鼾声,以及远处女仆人磨牙齿的声音。这
位女仆人每逢别人说她磨牙,她就总是矢口否认,而且强词夺
理地说:“我有生以来,直到今天,从来没有磨过牙。”她决不说
一句“今后改正”,或是“抱歉得很”,只是声称没那么回事。的
确,熟睡中的事嘛,本人肯定不会知道的。但是,有些时候,即
使你不记得,但麻烦的是事实依然存在。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一面干着坏事,一面却自命为十足的君子。这种人由于自信
无罪,倒也算了。然而,令人困惑的事情却是不会因为你的天
真可爱而消失的。这样的绅士和淑女属于这种女仆人的系统。
——好像夜色深沉多了。
夏目漱石,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被称为“国民大作家”。他对东西方的文化均有很高造诣,既是英文学者,又精擅俳句、汉诗和书法。写作小说时他擅长运用对句、迭句、幽默的语言和新颖的形式。他对个人心理的精确细微的描写开了后世私小说的风气之先。他的门下出了不少文人,芥川龙之介也曾受他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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